第10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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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德芬公主要被送去與北餘國的太子和親，是真的嗎？”</p>
天上城，王宮內，真雅公主向聖上建言，北餘國君主年年遣人求親，其國雖小，卻是交通要沖，關系著聖國將來在北方的發展，不如就令天女與北餘國太子和親，借以穩固兩國邦誼，使希林北方邊境安寧這番提議，已在宮內沸沸揚揚的傳開</p>
就連素來不理會政事的夏采荷也聽聞了，回到寢殿，向自己的夫君開陽王子探問傳言的真實與否</p>
“不錯”開陽證實妻子的疑問“而且陛下已經答應了”</p>
“怎麽會？真雅公主怎能向陛下提議那種事？”夏采荷難以置信，“要嫁到那樣的蠻荒異邦，德芬太可憐了”</p>
可憐？開陽挑眉，“你真這麽認為嗎？”</p>
夏采荷一怔，“你不覺得嗎？”</p>
他不覺得，相反的，他認為這是真雅對德芬的仁慈，想必是不忍妹妹留在王宮卷入王位爭奪的漩渦，才想方設法送她離開</p>
北餘國國小民寡，近年內部又有紛爭，沒空理會他國事務，就算將天女嫁過去，也無力插手希林內政，對聖國王位之爭毫無影響力</p>
真雅這招，不可不算一招妙棋，在眾多邊境鄰國中偏偏挑中北餘，自然有她的道理，不過——</p>
“她會後悔的”開陽喃喃低語該當除掉之人，卻給予其一線生機，他日必成禍患</p>
“誰會後悔？”采荷不解</p>
開陽淡笑，揉揉嬌妻可愛的蝶首“別人的事，別管那麽多”</p>
雖不同意真雅的做法，但目前的他尚不宜出頭，只須裝傻扮弱，那個以為自己將他一手掌握的希蕊王後自會替他清理戰場、掃除政敵</p>
“我只是為德芬感到難過而已嘛”采荷辯解“身為一國公主，卻不能嫁給自己心儀之人，還得遠離故鄉，實在淒涼”她同情地嘆息，思量片刻，秀容忽地揚起，凝睇他的翦翦秋水浮漾著愛戀，明透澄澈，毫不隱瞞“比起她來，我幸福多了，能夠嫁給從小仰慕的你，你又待我這般體貼，我真的……很幸福我很高興你當初選擇了我”</p>
幸福嗎？</p>
開陽含笑迎望妻子眷戀的眼神，心上卻是另有一番計較</p>
那是因為你貴為相國孫女，跟王後又有親戚關系，所以才選擇你，懂嗎？</p>
但純真無邪的她，或許不懂不懂也好，這宮裏的人都太犀利聰敏了，這麽個毫無心機的傻姑娘，倒是不可多得的奇葩</p>
“要去夜游嗎？”采荷清脆如珠玉的嗓音喚回他深沈的思緒</p>
他寧神，劍眉微挑“夜游？”</p>
“今夜月色甚好，清風如水，我們何不前去禦花園走走？聽說夜間賞花別有一番風雅趣味呢”</p>
夜游嗎？</p>
開陽心神恍惚，腦海悠然浮現過往</p>
記得許久以前，德宣太子也曾領著他們一群弟弟妹妹秉燭夜游，說是王族探險一那段天真爛漫的歲月啊，如今已是一去不覆返</p>
夜游嗎？也好</p>
“就去吧？同我一起？”采荷搖握他的手，撒嬌似地微詢他意見</p>
他微微一笑“好吧，就同你一起”</p>
和親？這就是她的選擇？</p>
王城傳來的情報，不到數日，也快馬加鞭地送到黑玄手中</p>
他接獲密函，聲聲冷笑</p>
不挺真雅，也不支持開陽，她以為遠嫁異國，保持中立，便能隔岸觀虎鬥，活得自在逍遙嗎？</p>
“德芬，你太天真，也太小看我…”他喃喃自語，大掌把轉著酒杯，腦中思緒靈動</p>
北餘國的太子與二王子素來不合，水火不容，幾番相爭，不乏起因於他安下的細作之挑撥他一直十分關切這個與襄於州邊境接壤的鄰國，布局多年，如今該是收成的時候了</p>
德芬誰都不嫁，偏偏挑中北餘國的太子，她可知曉，這決定正中他下懷？</p>
黑玄冷哼，猛然舉臂，將酒杯往墻上狠狠砸去，清列聲響震動室內</p>
懊振作了，可不能讓酒精麻痹自己，誤了成事的契機</p>
墨眸倏冷，凝結千年寒冰，凍人心魂</p>
她想和親嗎？他就讓她瞧瞧，為了得到她，他可以多麽卑鄙無恥、不擇手段！</p>
和親</p>
這就是她的命運嗎？</p>
經過一番精心籌備，數旬之後，德芬坐上花轎，在士兵樂隊的護送下，敲鑼打鼓，熱熱鬧鬧地出嫁</p>
要將天女拱手讓人，希林百姓萬般不舍，然而這既是聖上的決斷，天女祈問神意，也得到認可，上天都說須得送走天女，尋常凡人又豈敢強留？只能接受了</p>
沿途百姓含淚跪送，誠心祈求夭女姻緣美滿，也守護希林國泰民安</p>
德芬透過轎簾，窺視黎民百態，既是惆悵，又不禁有些感動</p>
這些日日為生活勞碌的升鬥小民，哪裏懂得這一切都是政治謀略，所謂的神意，不過是握有權勢之人用來統禦黎民百姓的利器，她嫁不嫁，跟希林國泰民安又有何千？只不過是她跟王姐達成的秘密協議罷了</p>
能夠饒過她一命，送她離開，是王姐給她最後的情意，她很感激</p>
可是，對那個男人，她仍是割舍不下，牽掛在懷，日日夜夜思念著，不知他過得可好？可埋怨著她？”</p>
會埋怨吧？肯定是怨的，她那般絕情地轉身背離，想必是重重傷了他的心，他癟著吧？他可知曉，她也很痛</p>
但她，是真心為他好，或許他會怨她自私，怨她太無情，她也只能黯然接受</p>
她想起他曾說過的話——</p>
我的願望便是你，我要你，要你留在我身邊！</p>
他說，即便全城的百姓都死光，他只要她活著她斥責他殘酷冷血，但其實心裏，是很高興很高興的</p>
從來沒人把她看得比天下人都重要，比世間一切都重要，若是現今上天降下神諭，必須將她犧牲獻祭，別說宮內那些貴族權臣了，恐怕這些跪地相送的百姓都會爭先恐後地將她送上祭壇吧！</p>
唯有他，怕是不惜逆天也要保住她</p>
她很高興，喜悅與心酸同時在胸臆間纏結，能得那個偉岸男子如此看重，她此生不算白活了</p>
她很幸福</p>
幸福並非必得跟相愛之人廝守到老，知道自己被一個人深深愛著，也是幸福</p>
“所以，我也希望你幸福”她呢喃低語“玄，娶個如花美眷吧，一與她舉案齊眉、過那平凡快樂的夫妻生活，我會…祝福你的”</p>
雖然會傷心，或許也會妒忌，但她一定會祝福他，一定會的……</p>
驀地，一聲尖銳的馬嘶驚動了德芬，她收束旁徨的思緒，這才察覺轎身不尋常地搖晃著，一陣雜還的馬蹄聲由遠至近，簾外揚起漫天狂沙</p>
她正自茫然，春天旋即闖進轎裏，驚慌失色地喊：“殿下，大事不妙了！”</p>
“究竟怎麽回事？”</p>
“是賊人！有一群蒙面盜賊忽然騎馬殺過來了！”</p>
賊人？是哪裏的盜賊連和親隊伍都膽敢行搶？德芬駭然，腦中靈光乍現，莫非是王後對她遠嫁仍不放心，決意除之而後快？</p>
數枝箭矢破空而來，月寸穿了轎頂，春天見狀，花容霎時褪去血色</p>
“天哪、天啦！怎麽會發生這種事？我們該……如何是好？”</p>
“護駕！護駕！保護公主！”外頭的兵士嘶喊，兩方人馬相互廝殺</p>
又一枝箭矢射來，春天驚得抱頭縮身，德芬亦是心神大亂，與侍女緊緊相擁，“大家勿慌！”亂軍激烈的相鬥當中，一道清雋的聲嗓忽的拔峰而起，不疾不徐，自有一股穩走入心的力量——</p>
“襄於州領主黑玄在此，特來解救公主！”</p>
“你瘋了！居然搶親？”</p>
一場殺戮後，黑玄的人馬擄了凡名犯事的強盜，簇擁著德芬的花轎，浩浩蕩蕩的開入附近的賽洛城此城亦屬於襄於州，城主見到領主大人光臨，匆匆出迎</p>
一行人暫且在城主府落腳，德芬與黑玄在內室想見，劈頭便是咄咄質問</p>
她不敢置信的瞪著眼前的男人他一身黑衫，傲然挺立，面上毫無表情，唯凝冷霜</p>
“說話啊！那些所謂的“盜賊”其實都是受你驅使的吧？你巧設這局，就是為了將我強擄到你身邊，對吧？”</p>
他傲慢的冷哼“是又如何？”</p>
他真的瘋了！德芬容色刷白，心急如焚“你以為自己設下一局，便能夠瞞天過海嗎？你可知曉，這等魯莽的行為會帶來多大的危急？和親的公主無故失蹤，北餘國肯定會前來問罪，我父王與朝中諸臣也決計不會放過你！”</p>
“誰說我要瞞天過海的？誰說和親的公主會無故失蹤？你不就在我襄於州的領地嗎？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看見我這個襄於州的領主救你月兌險，不是嗎？”他嘲諷的反問</p>
她怔住“你怎還能如此……一派輕松？既然大家都知道我落在你手裏，必然要求你將我交回，甚至可能要求你親自護送我到北餘國……”</p>
黑玄打斷她，“事情都發展到此種地步了，你以為自己還能稱心如意的去和親嗎？”</p>
不然呢？“你不可能用這種理由留下我”</p>
“怎麽不可能？我就偏偏要留下你”</p>
“黑玄！”</p>
“公主無須如此氣急敗壞，壞了你的好事，在下很抱歉”他話烽如刀、毫不留情地譏刺</p>
德芬心窩一緊，暗暗疼痛她並非怕自己嫁不成，而是擔心他因此擔上謀逆罪名自身的幸福，早就不在乎了，她在乎的，是他的幸福啊！</p>
“不過雖然抱歉，在下還是得遺憾地告知公主，希林與北餘不可能結為秦晉之好了，相反的，我們怕是必須立即興師責問他們危害天女之罪”</p>
“你這是……什麽意思？”</p>
“意思就是……”黑玄俊唇一勾，陰沈冷笑“那些盜賊正是‘北餘國二王子派來的，目的便是除掉我聖國天女，破壞其太子王兄的美好姻緣”</p>
“什麽？”德芬錯愕，腦海思潮紛紛，一時捉不著頭緒；“你說方才那些盜賊是北餘國二王子派來除掉我的？”</p>
“正是”</p>
“不是你所安排？”</p>
“我承認，我在其中也小小動了一番手腳”他做了個微妙的手勢“我的人很善意地警告北餘二王子，若是太子得與天女成婚，勢必大為籠絡百姓之心，其勢將銳不可當，要奪王位可就千難萬難了很高興那位王子還不算太笨，聽進了這番好意的勸說”</p>
換言之，這一切都是他居中挑撥離間？德芬啞然</p>
“總之，你料想不到吧？誰讓你誰都不嫁，偏偏選了北餘太子，你可知曉那個國家早就布滿了我的眼線？”</p>
“為何？”</p>
“因為我想要那個國家——正確地說，我要他們的土地”</p>
他要他們的上地？德芬心念一動，似乎略略捉模到他的用意</p>
“北餘國雖然國小民寡，但臨近海洋，受海風吹拂，氣候和煦，上壤肥沃，有廣大的平原可供開墾屯田”</p>
“這就是你為襄於州百姓籌謀的出路嗎？”德芬恍然大悟</p>
她想的是如何改劣土為良田，設法在貧痔土地上種出更多的作物，他定的卻是霸道之路，攻城掠地，搶田搶糧</p>
“怪不得你會不肯答應將部分鐵礦撥出來制作農具了”她回憶之前兩人的辯論“若要發兵征伐，精良的兵器自是優先需要”</p>
黑玄冷冷一曬</p>
她凝望他森冽的面容，心下不禁悵然“你很早就開始布局了吧？”</p>
“從六年前回歸領地那時，我就決心走這條路了”</p>
“這條路可不好走，須得天時地利人和，恐怕不易成功……”</p>
“我成不成功，你又何須掛懷？”他諷嗤“不對，該說你根本不認為我會成功吧？你瞧不起我，是吧？在你眼裏，我並非一個可仰賴的人物”</p>
他是這麽想的嗎？看來他果真……很怨恨她啊！</p>
德芬黯然咬唇，似水的眼波盈盜在他臉上漾過，一分一寸，細細地</p>
“你，似乎瘦了”</p>
黑玄一震，冷漠的面具霎時崩落，墨眸掠過一絲狼狽“清減的人是你吧？”</p>
他嗓音尖銳“要嫁給太子，即將成為一國之後、不開心？”</p>
她幽幽一嘆“你明知我的心”</p>
“我怎會知曉？”他忿惱地反駁，拳頭悄然收縮“女人心海底針，我若是能將你的心握在手裏，會留不住你媽？會那麽……”</p>
“那麽？”</p>
那麽慌亂，那麽無所適從，那麽……心痛</p>
他恨恨地瞪她，心海狂卷驚濤駭浪，翻天覆地“不過該當如是好呢，”一字一句，從齒縫間迸落“雖然你不屑讓我成為你的人，但我可是非把你變成我的人不可！”</p>
語落，他驀地上前，擒握她纖肩，趁她無所防備之際將她撲倒床榻，以自己的身軀強悍地壓制她</p>
“你認命吧，德芬，此生此世，你擺月兌不了我——”大手放肆地抽她衣帶</p>
不過轉瞬，她衣帶便松落了，衣襟半敞，露出刺繡雅致的肚兜，而她瑩白細致的瑣骨若隱若現，曼妙的線條勾惹他心弦</p>
他感覺到在下月覆翻騰，深沈的眸光不舍放過眼前任何一處美景</p>
桃花般粉女敕的唇，美麗的鎖骨，羊脂白玉似的肌膚，以及那雙定定瞧著他，迷蒙著水煙的美眸</p>
他心跳狂野，不覺想逃避她的目光</p>
鄙視他吧，輕蔑他吧！因為他太寡廉鮮恥，以暴力強奪她的清白——瞧不起他吧？她肯定是瞧不起他的</p>
她說他瘋了，沒錯，他是瘋了，為她癡狂，就連他自己，也深深厭惡自己的脆弱他恨她，更恨自己！</p>
“你說你怕我，是吧？那就怕吧！我這樣一個人，你是該怕……”</p>
他咬牙道，傾子，俊唇碾壓她柔軟的唇瓣，熱烈地吮咬他以為她會抗拒，大手將她一雙素手扣在頭頂，但她卻是一動也不動，任由他肆意輕薄</p>
他僵住，緩緩擡臉，迎向那對秋水瞳眸，胸口霎時縮緊</p>
“為何……用這種眼神看我？”</p>
“哪種眼神？”她嗓音沙啞</p>
痛心、哀憐、不舍</p>
他以為她會怕他恨他的，至少也該是強烈的厭惡，但她卻用同情的眼光看他，仿佛當他一時失心瘋才鑄下大錯——</p>
“不許用這種眼神看我！”他嘶聲咆哮，胸海翻騰</p>
快瘋了，真的快瘋了，為何她會這樣看他，為何自己會因此慌張失措？</p>
“我警告你，不準……”大手圈扣她柔細的頸脖，只要稍稍用力，他就能折了她頸骨，要她的命，她可知曉？</p>
“玄”面對一頭隨時會失控的野獸，她卻毫無懼意，揚手輕憐地撫模他瘦削的臉頰“你受苦了這段日子，很苦吧？”</p>
淚水如潮熱湧，刺痛著酸楚的雙瞳，他咬緊牙關，用力咬著，不許自己軟弱，但眸中仍是一點一點，逐漸染紅</p>
可惡！</p>
他倏地痛喊一聲，倉惶下床，奪門而出</p>
德芬見他步履踉蹌，顯然是心神迷亂，又驚又憂，連忙整東衣衫，梳攏雲鬢，正欲追出去時，黑藍在門口攔住她</p>
“別、去”他困難地吞吐“我、有話、跟公主、姐姐說”</p>
她震住，又驚又喜“小藍，你會說話了？”</p>
他頷首，對她微微一笑</p>
清風瑟瑟，落英繽紛，黑玄獨立懸崖邊，橫目遠眺，神情漠然</p>
那衣袂飄然的背影，好不寂寞</p>
德芬郁郁鎖眉，胸臆滿蘊愛憐，又有幾分難言的惆悵，都怪她，苦了他了</p>
與黑藍深談過後，她便焦灼地尋求他的下落，城主府的侍衛告訴她，他去到後山了，她也急忙跟來</p>
她悄悄走近他，他明明察覺到她的足音，卻絲毫不動</p>
“因為我沒資格”她輕聲揚嗓</p>
他震了震，似乎沒料到她會突出此言，可仍是執著淡漠，不肯回頭瞧她一眼</p>
她輕輕嘆息，再接近他幾步，直到與他相距不到一個臂膀之距</p>
“我決定隨同王姐回宮，並非由於害怕你、不信任你，更不是不想把你變成我的人，我其實……很想的，但我不能”</p>
“為何不能？”他總算給了反應，暗啞地反問</p>
“因為我沒資格”她苦笑“一個沒勢沒派的王女，連自己都保不住，又憑什麽把你留在自己身邊？將你拉進王位的鬥爭中，只會害了你”</p>
他咬牙“我不須你來保我，我會保護你！”</p>
“憑什麽？”她自嘲“我憑什麽要你保我？我什麽也不會，什麽都做不好，就連那些農民都不信任我……”</p>
“這是你的真心話嗎？”他打斷她“果真是因為如此才決定離開我嗎？我是個殺父弒母的惡徒，所以你才沒辦法將自己托付予我，不是嗎？”</p>
她沈默片刻，他以為自己說中了她的心思，全身僵硬，背脊發涼，鬢邊冷汗微冒，明明是滿心惶恐，卻倔強地不肯示弱，直挺挺地背對著她</p>
驀地，他感覺身後伸來一雙溫暖的手，環抱他的腰，而她綿軟的嬌軀亦依偎著他</p>
“你……做什麽？”他驚得亂了呼吸，喉間緊縮</p>
“對不起，玄，”她貼著他，柔聲道歉“我應該及早說清楚的，不該讓你這心結愈打愈深”</p>
“你是……什麽意思？”</p>
“我說的沒辦法，不是沒法信你，而是沒法不信你即便你真做了那樣的事，我也相信你是有理由的……不對，應該這麽說，即便你性格中有惡，我也依然戀慕著你玄，我對你，早己放不下心了”</p>
這是表白嗎？是她對他的告白嗎？她戀慕著他？愛著他？</p>
黑玄心亂如麻，一時不知所措，這樣的溫言軟語來得太突然，太令人鼻酸，他難以自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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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城，王宮內，真雅公主向聖上建言，北餘國君主年年遣人求親，其國雖小，卻是交通要沖，關系著聖國將來在北方的發展，不如就令天女與北餘國太子和親，借以穩固兩國邦誼，使希林北方邊境安寧這番提議，已在宮內沸沸揚揚的傳開</p>
就連素來不理會政事的夏采荷也聽聞了，回到寢殿，向自己的夫君開陽王子探問傳言的真實與否</p>
“不錯”開陽證實妻子的疑問“而且陛下已經答應了”</p>
“怎麽會？真雅公主怎能向陛下提議那種事？”夏采荷難以置信，“要嫁到那樣的蠻荒異邦，德芬太可憐了”</p>
可憐？開陽挑眉，“你真這麽認為嗎？”</p>
夏采荷一怔，“你不覺得嗎？”</p>
他不覺得，相反的，他認為這是真雅對德芬的仁慈，想必是不忍妹妹留在王宮卷入王位爭奪的漩渦，才想方設法送她離開</p>
北餘國國小民寡，近年內部又有紛爭，沒空理會他國事務，就算將天女嫁過去，也無力插手希林內政，對聖國王位之爭毫無影響力</p>
真雅這招，不可不算一招妙棋，在眾多邊境鄰國中偏偏挑中北餘，自然有她的道理，不過——</p>
“她會後悔的”開陽喃喃低語該當除掉之人，卻給予其一線生機，他日必成禍患</p>
“誰會後悔？”采荷不解</p>
開陽淡笑，揉揉嬌妻可愛的蝶首“別人的事，別管那麽多”</p>
雖不同意真雅的做法，但目前的他尚不宜出頭，只須裝傻扮弱，那個以為自己將他一手掌握的希蕊王後自會替他清理戰場、掃除政敵</p>
“我只是為德芬感到難過而已嘛”采荷辯解“身為一國公主，卻不能嫁給自己心儀之人，還得遠離故鄉，實在淒涼”她同情地嘆息，思量片刻，秀容忽地揚起，凝睇他的翦翦秋水浮漾著愛戀，明透澄澈，毫不隱瞞“比起她來，我幸福多了，能夠嫁給從小仰慕的你，你又待我這般體貼，我真的……很幸福我很高興你當初選擇了我”</p>
幸福嗎？</p>
開陽含笑迎望妻子眷戀的眼神，心上卻是另有一番計較</p>
那是因為你貴為相國孫女，跟王後又有親戚關系，所以才選擇你，懂嗎？</p>
但純真無邪的她，或許不懂不懂也好，這宮裏的人都太犀利聰敏了，這麽個毫無心機的傻姑娘，倒是不可多得的奇葩</p>
“要去夜游嗎？”采荷清脆如珠玉的嗓音喚回他深沈的思緒</p>
他寧神，劍眉微挑“夜游？”</p>
“今夜月色甚好，清風如水，我們何不前去禦花園走走？聽說夜間賞花別有一番風雅趣味呢”</p>
夜游嗎？</p>
開陽心神恍惚，腦海悠然浮現過往</p>
記得許久以前，德宣太子也曾領著他們一群弟弟妹妹秉燭夜游，說是王族探險一那段天真爛漫的歲月啊，如今已是一去不覆返</p>
夜游嗎？也好</p>
“就去吧？同我一起？”采荷搖握他的手，撒嬌似地微詢他意見</p>
他微微一笑“好吧，就同你一起”</p>
和親？這就是她的選擇？</p>
王城傳來的情報，不到數日，也快馬加鞭地送到黑玄手中</p>
他接獲密函，聲聲冷笑</p>
不挺真雅，也不支持開陽，她以為遠嫁異國，保持中立，便能隔岸觀虎鬥，活得自在逍遙嗎？</p>
“德芬，你太天真，也太小看我…”他喃喃自語，大掌把轉著酒杯，腦中思緒靈動</p>
北餘國的太子與二王子素來不合，水火不容，幾番相爭，不乏起因於他安下的細作之挑撥他一直十分關切這個與襄於州邊境接壤的鄰國，布局多年，如今該是收成的時候了</p>
德芬誰都不嫁，偏偏挑中北餘國的太子，她可知曉，這決定正中他下懷？</p>
黑玄冷哼，猛然舉臂，將酒杯往墻上狠狠砸去，清列聲響震動室內</p>
懊振作了，可不能讓酒精麻痹自己，誤了成事的契機</p>
墨眸倏冷，凝結千年寒冰，凍人心魂</p>
她想和親嗎？他就讓她瞧瞧，為了得到她，他可以多麽卑鄙無恥、不擇手段！</p>
和親</p>
這就是她的命運嗎？</p>
經過一番精心籌備，數旬之後，德芬坐上花轎，在士兵樂隊的護送下，敲鑼打鼓，熱熱鬧鬧地出嫁</p>
要將天女拱手讓人，希林百姓萬般不舍，然而這既是聖上的決斷，天女祈問神意，也得到認可，上天都說須得送走天女，尋常凡人又豈敢強留？只能接受了</p>
沿途百姓含淚跪送，誠心祈求夭女姻緣美滿，也守護希林國泰民安</p>
德芬透過轎簾，窺視黎民百態，既是惆悵，又不禁有些感動</p>
這些日日為生活勞碌的升鬥小民，哪裏懂得這一切都是政治謀略，所謂的神意，不過是握有權勢之人用來統禦黎民百姓的利器，她嫁不嫁，跟希林國泰民安又有何千？只不過是她跟王姐達成的秘密協議罷了</p>
能夠饒過她一命，送她離開，是王姐給她最後的情意，她很感激</p>
可是，對那個男人，她仍是割舍不下，牽掛在懷，日日夜夜思念著，不知他過得可好？可埋怨著她？”</p>
會埋怨吧？肯定是怨的，她那般絕情地轉身背離，想必是重重傷了他的心，他癟著吧？他可知曉，她也很痛</p>
但她，是真心為他好，或許他會怨她自私，怨她太無情，她也只能黯然接受</p>
她想起他曾說過的話——</p>
我的願望便是你，我要你，要你留在我身邊！</p>
他說，即便全城的百姓都死光，他只要她活著她斥責他殘酷冷血，但其實心裏，是很高興很高興的</p>
從來沒人把她看得比天下人都重要，比世間一切都重要，若是現今上天降下神諭，必須將她犧牲獻祭，別說宮內那些貴族權臣了，恐怕這些跪地相送的百姓都會爭先恐後地將她送上祭壇吧！</p>
唯有他，怕是不惜逆天也要保住她</p>
她很高興，喜悅與心酸同時在胸臆間纏結，能得那個偉岸男子如此看重，她此生不算白活了</p>
她很幸福</p>
幸福並非必得跟相愛之人廝守到老，知道自己被一個人深深愛著，也是幸福</p>
“所以，我也希望你幸福”她呢喃低語“玄，娶個如花美眷吧，一與她舉案齊眉、過那平凡快樂的夫妻生活，我會…祝福你的”</p>
雖然會傷心，或許也會妒忌，但她一定會祝福他，一定會的……</p>
驀地，一聲尖銳的馬嘶驚動了德芬，她收束旁徨的思緒，這才察覺轎身不尋常地搖晃著，一陣雜還的馬蹄聲由遠至近，簾外揚起漫天狂沙</p>
她正自茫然，春天旋即闖進轎裏，驚慌失色地喊：“殿下，大事不妙了！”</p>
“究竟怎麽回事？”</p>
“是賊人！有一群蒙面盜賊忽然騎馬殺過來了！”</p>
賊人？是哪裏的盜賊連和親隊伍都膽敢行搶？德芬駭然，腦中靈光乍現，莫非是王後對她遠嫁仍不放心，決意除之而後快？</p>
數枝箭矢破空而來，月寸穿了轎頂，春天見狀，花容霎時褪去血色</p>
“天哪、天啦！怎麽會發生這種事？我們該……如何是好？”</p>
“護駕！護駕！保護公主！”外頭的兵士嘶喊，兩方人馬相互廝殺</p>
又一枝箭矢射來，春天驚得抱頭縮身，德芬亦是心神大亂，與侍女緊緊相擁，“大家勿慌！”亂軍激烈的相鬥當中，一道清雋的聲嗓忽的拔峰而起，不疾不徐，自有一股穩走入心的力量——</p>
“襄於州領主黑玄在此，特來解救公主！”</p>
“你瘋了！居然搶親？”</p>
一場殺戮後，黑玄的人馬擄了凡名犯事的強盜，簇擁著德芬的花轎，浩浩蕩蕩的開入附近的賽洛城此城亦屬於襄於州，城主見到領主大人光臨，匆匆出迎</p>
一行人暫且在城主府落腳，德芬與黑玄在內室想見，劈頭便是咄咄質問</p>
她不敢置信的瞪著眼前的男人他一身黑衫，傲然挺立，面上毫無表情，唯凝冷霜</p>
“說話啊！那些所謂的“盜賊”其實都是受你驅使的吧？你巧設這局，就是為了將我強擄到你身邊，對吧？”</p>
他傲慢的冷哼“是又如何？”</p>
他真的瘋了！德芬容色刷白，心急如焚“你以為自己設下一局，便能夠瞞天過海嗎？你可知曉，這等魯莽的行為會帶來多大的危急？和親的公主無故失蹤，北餘國肯定會前來問罪，我父王與朝中諸臣也決計不會放過你！”</p>
“誰說我要瞞天過海的？誰說和親的公主會無故失蹤？你不就在我襄於州的領地嗎？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看見我這個襄於州的領主救你月兌險，不是嗎？”他嘲諷的反問</p>
她怔住“你怎還能如此……一派輕松？既然大家都知道我落在你手裏，必然要求你將我交回，甚至可能要求你親自護送我到北餘國……”</p>
黑玄打斷她，“事情都發展到此種地步了，你以為自己還能稱心如意的去和親嗎？”</p>
不然呢？“你不可能用這種理由留下我”</p>
“怎麽不可能？我就偏偏要留下你”</p>
“黑玄！”</p>
“公主無須如此氣急敗壞，壞了你的好事，在下很抱歉”他話烽如刀、毫不留情地譏刺</p>
德芬心窩一緊，暗暗疼痛她並非怕自己嫁不成，而是擔心他因此擔上謀逆罪名自身的幸福，早就不在乎了，她在乎的，是他的幸福啊！</p>
“不過雖然抱歉，在下還是得遺憾地告知公主，希林與北餘不可能結為秦晉之好了，相反的，我們怕是必須立即興師責問他們危害天女之罪”</p>
“你這是……什麽意思？”</p>
“意思就是……”黑玄俊唇一勾，陰沈冷笑“那些盜賊正是‘北餘國二王子派來的，目的便是除掉我聖國天女，破壞其太子王兄的美好姻緣”</p>
“什麽？”德芬錯愕，腦海思潮紛紛，一時捉不著頭緒；“你說方才那些盜賊是北餘國二王子派來除掉我的？”</p>
“正是”</p>
“不是你所安排？”</p>
“我承認，我在其中也小小動了一番手腳”他做了個微妙的手勢“我的人很善意地警告北餘二王子，若是太子得與天女成婚，勢必大為籠絡百姓之心，其勢將銳不可當，要奪王位可就千難萬難了很高興那位王子還不算太笨，聽進了這番好意的勸說”</p>
換言之，這一切都是他居中挑撥離間？德芬啞然</p>
“總之，你料想不到吧？誰讓你誰都不嫁，偏偏選了北餘太子，你可知曉那個國家早就布滿了我的眼線？”</p>
“為何？”</p>
“因為我想要那個國家——正確地說，我要他們的土地”</p>
他要他們的上地？德芬心念一動，似乎略略捉模到他的用意</p>
“北餘國雖然國小民寡，但臨近海洋，受海風吹拂，氣候和煦，上壤肥沃，有廣大的平原可供開墾屯田”</p>
“這就是你為襄於州百姓籌謀的出路嗎？”德芬恍然大悟</p>
她想的是如何改劣土為良田，設法在貧痔土地上種出更多的作物，他定的卻是霸道之路，攻城掠地，搶田搶糧</p>
“怪不得你會不肯答應將部分鐵礦撥出來制作農具了”她回憶之前兩人的辯論“若要發兵征伐，精良的兵器自是優先需要”</p>
黑玄冷冷一曬</p>
她凝望他森冽的面容，心下不禁悵然“你很早就開始布局了吧？”</p>
“從六年前回歸領地那時，我就決心走這條路了”</p>
“這條路可不好走，須得天時地利人和，恐怕不易成功……”</p>
“我成不成功，你又何須掛懷？”他諷嗤“不對，該說你根本不認為我會成功吧？你瞧不起我，是吧？在你眼裏，我並非一個可仰賴的人物”</p>
他是這麽想的嗎？看來他果真……很怨恨她啊！</p>
德芬黯然咬唇，似水的眼波盈盜在他臉上漾過，一分一寸，細細地</p>
“你，似乎瘦了”</p>
黑玄一震，冷漠的面具霎時崩落，墨眸掠過一絲狼狽“清減的人是你吧？”</p>
他嗓音尖銳“要嫁給太子，即將成為一國之後、不開心？”</p>
她幽幽一嘆“你明知我的心”</p>
“我怎會知曉？”他忿惱地反駁，拳頭悄然收縮“女人心海底針，我若是能將你的心握在手裏，會留不住你媽？會那麽……”</p>
“那麽？”</p>
那麽慌亂，那麽無所適從，那麽……心痛</p>
他恨恨地瞪她，心海狂卷驚濤駭浪，翻天覆地“不過該當如是好呢，”一字一句，從齒縫間迸落“雖然你不屑讓我成為你的人，但我可是非把你變成我的人不可！”</p>
語落，他驀地上前，擒握她纖肩，趁她無所防備之際將她撲倒床榻，以自己的身軀強悍地壓制她</p>
“你認命吧，德芬，此生此世，你擺月兌不了我——”大手放肆地抽她衣帶</p>
不過轉瞬，她衣帶便松落了，衣襟半敞，露出刺繡雅致的肚兜，而她瑩白細致的瑣骨若隱若現，曼妙的線條勾惹他心弦</p>
他感覺到在下月覆翻騰，深沈的眸光不舍放過眼前任何一處美景</p>
桃花般粉女敕的唇，美麗的鎖骨，羊脂白玉似的肌膚，以及那雙定定瞧著他，迷蒙著水煙的美眸</p>
他心跳狂野，不覺想逃避她的目光</p>
鄙視他吧，輕蔑他吧！因為他太寡廉鮮恥，以暴力強奪她的清白——瞧不起他吧？她肯定是瞧不起他的</p>
她說他瘋了，沒錯，他是瘋了，為她癡狂，就連他自己，也深深厭惡自己的脆弱他恨她，更恨自己！</p>
“你說你怕我，是吧？那就怕吧！我這樣一個人，你是該怕……”</p>
他咬牙道，傾子，俊唇碾壓她柔軟的唇瓣，熱烈地吮咬他以為她會抗拒，大手將她一雙素手扣在頭頂，但她卻是一動也不動，任由他肆意輕薄</p>
他僵住，緩緩擡臉，迎向那對秋水瞳眸，胸口霎時縮緊</p>
“為何……用這種眼神看我？”</p>
“哪種眼神？”她嗓音沙啞</p>
痛心、哀憐、不舍</p>
他以為她會怕他恨他的，至少也該是強烈的厭惡，但她卻用同情的眼光看他，仿佛當他一時失心瘋才鑄下大錯——</p>
“不許用這種眼神看我！”他嘶聲咆哮，胸海翻騰</p>
快瘋了，真的快瘋了，為何她會這樣看他，為何自己會因此慌張失措？</p>
“我警告你，不準……”大手圈扣她柔細的頸脖，只要稍稍用力，他就能折了她頸骨，要她的命，她可知曉？</p>
“玄”面對一頭隨時會失控的野獸，她卻毫無懼意，揚手輕憐地撫模他瘦削的臉頰“你受苦了這段日子，很苦吧？”</p>
淚水如潮熱湧，刺痛著酸楚的雙瞳，他咬緊牙關，用力咬著，不許自己軟弱，但眸中仍是一點一點，逐漸染紅</p>
可惡！</p>
他倏地痛喊一聲，倉惶下床，奪門而出</p>
德芬見他步履踉蹌，顯然是心神迷亂，又驚又憂，連忙整東衣衫，梳攏雲鬢，正欲追出去時，黑藍在門口攔住她</p>
“別、去”他困難地吞吐“我、有話、跟公主、姐姐說”</p>
她震住，又驚又喜“小藍，你會說話了？”</p>
他頷首，對她微微一笑</p>
清風瑟瑟，落英繽紛，黑玄獨立懸崖邊，橫目遠眺，神情漠然</p>
那衣袂飄然的背影，好不寂寞</p>
德芬郁郁鎖眉，胸臆滿蘊愛憐，又有幾分難言的惆悵，都怪她，苦了他了</p>
與黑藍深談過後，她便焦灼地尋求他的下落，城主府的侍衛告訴她，他去到後山了，她也急忙跟來</p>
她悄悄走近他，他明明察覺到她的足音，卻絲毫不動</p>
“因為我沒資格”她輕聲揚嗓</p>
他震了震，似乎沒料到她會突出此言，可仍是執著淡漠，不肯回頭瞧她一眼</p>
她輕輕嘆息，再接近他幾步，直到與他相距不到一個臂膀之距</p>
“我決定隨同王姐回宮，並非由於害怕你、不信任你，更不是不想把你變成我的人，我其實……很想的，但我不能”</p>
“為何不能？”他總算給了反應，暗啞地反問</p>
“因為我沒資格”她苦笑“一個沒勢沒派的王女，連自己都保不住，又憑什麽把你留在自己身邊？將你拉進王位的鬥爭中，只會害了你”</p>
他咬牙“我不須你來保我，我會保護你！”</p>
“憑什麽？”她自嘲“我憑什麽要你保我？我什麽也不會，什麽都做不好，就連那些農民都不信任我……”</p>
“這是你的真心話嗎？”他打斷她“果真是因為如此才決定離開我嗎？我是個殺父弒母的惡徒，所以你才沒辦法將自己托付予我，不是嗎？”</p>
她沈默片刻，他以為自己說中了她的心思，全身僵硬，背脊發涼，鬢邊冷汗微冒，明明是滿心惶恐，卻倔強地不肯示弱，直挺挺地背對著她</p>
驀地，他感覺身後伸來一雙溫暖的手，環抱他的腰，而她綿軟的嬌軀亦依偎著他</p>
“你……做什麽？”他驚得亂了呼吸，喉間緊縮</p>
“對不起，玄，”她貼著他，柔聲道歉“我應該及早說清楚的，不該讓你這心結愈打愈深”</p>
“你是……什麽意思？”</p>
“我說的沒辦法，不是沒法信你，而是沒法不信你即便你真做了那樣的事，我也相信你是有理由的……不對，應該這麽說，即便你性格中有惡，我也依然戀慕著你玄，我對你，早己放不下心了”</p>
這是表白嗎？是她對他的告白嗎？她戀慕著他？愛著他？</p>
黑玄心亂如麻，一時不知所措，這樣的溫言軟語來得太突然，太令人鼻酸，他難以自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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